5月4日 多云、阴、雨
昨天说到这么多第一次时,心里的感受是惊奇的、诧异的、美好的,甚至是自豪的。可是,今天的又一个“第一次”呢?
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唯心的人,但今天的这个“第一次”,是不是就是我太热切地期盼而来的呢?
上午7:30从马尔康出发去阿坝县,一路在三家寨、刷经寺表演了两场文艺演出,是大受欢迎啊,官兵们大多是去年3.16上来的,在恶劣的自然环境条件下、紧张的训练执勤甚至是战斗状态下、枯燥单调的生活以及文化氛围下已经坚持了13个多月,精神状态已经很是疲惫,这时候适时送来了一顿文化大餐,自然是欣喜不已了。
下午14:00从刷经寺出发,上车我们就开始打盹了。似乎还在梦中吧,突然感觉车子像失控的野马一样剧烈地左突右拐、剧烈地晃动!猛然睁开眼,只瞥见车子已经在悬崖边上颤抖、挣扎了!不知道出了什么事,心里只有一个祈求:千万别下去、千万别翻下去!尔后,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,车子开始翻滚、我们的身体开始挤压、翻滚,大概也就是几秒钟吧,在惊叫声和女人的哭泣声中,随着“轰隆”一声响,我们脚朝上、头朝地地扭曲着身子,停止了翻滚!(此时大概下午14:30左右,位于209省道215公里附近)
静止了下来,第一个念头是庆幸:我们还在山路上!我坐在左后座上,虽然车窗已经碎裂,但左后门没有被挤压变形,于是我一脚踹开车门,爬了出来。她还在哭泣,声音很大,是吓傻了的那种,我赶忙夹着她的腋窝,连拖带拽地把她弄了出来,并大声地询问、检查。紧接着,其他人也跟着或自救、或在别人的帮助下都出来了。
后面的车子也跟了上来,所有人都冲了出来救护。她停止了哭泣,在女兵的搀扶下上了大客车休息。直到现在,我的神志仍异常清晰,没有一丝慌乱,还在变了形的车子里找到了我的两个包,提上了大客车,还询问她感觉如何。她开始笑了,虽然眼眶里还含着泪花,我知道,她已经恢复了过来。万幸啊,五个人都是轻伤,或头皮外伤、或前臂手部擦伤、或脖子四肢等部位的软组织扭伤等。
摸出根烟,点燃,看了看四轮朝天的车子,车头和右侧已明显变形,有机油泄漏了出来;路上有一长段如长蛇状呈“S”形弯曲的车胎痕迹,约四五十米,最右侧离悬崖竟然只有半步之遥!我突然感到全身发软,脑袋哄哄的,踉跄了几步,在悬崖边的路基上一屁股坐了下来。什么叫后怕?我竟然瞬间在鬼门关边晃了一圈,竟然离死神只有半步之遥!
胸中有股似乎被压抑很久的类似于委屈的感觉直往上冲,鼻子酸酸的,眼眶也湿润了,有种想哭的冲动。猛然就想起了日夜思念的爱人,想起了年老体衰的父母和欢快活泼的刚过两周岁的女儿!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他们啊!
随着全身如筛糠般的颤抖,这样的情绪也在逐渐加深,哭泣声在咽喉间直打转,几欲失控而出!此时心中另一个声音适时想了起来:不能哭,你是男人!是啊,大难不死,有惊无险,该额手相庆才是啊。
努力平稳着情绪,用依旧颤抖的手拨通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:“明天帮我到鸡鸣寺烧个香!”我几乎无理地命令着。
“怎么啦?”或许是感应到我因为控制不住的慌乱而沙哑的声音,电话那头,爱人的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。
刚刚平复下去的类似于委屈的那种情绪又冲了上来,眼眶里又酝酿了一层水汽。不哭!我不哭!!虽然抽泣声就在咽喉里打转,但我还是控制住了那股冲动,用有些变了调的声音把事情的经过诉说了一遍。说完了,似乎紧张也缓解了下来,我又调侃道:“我不会就这样去的,你还没把我折磨够呢!”
这又是一个“第一次”,一个令人永生难忘的、震魂惊魄的、平生一次足矣再也不愿有第二次的“第一次”,老天保佑!
15:40左右,车队继续前行,在海拔4345的黄河长江分水岭处,我们集体下来拍了照。尤其是我们四个遇险者一起合了影,以作纪念吧。登此高点,天际处满眼都是雪山,很是漂亮!嗯,能够坦然地欣赏风景了,感觉真好!
2009年5月4日,终生难忘!
注:以上情况在心理学上被称为“灾难症候群”,可分为三个阶段,一是惊吓期,“失魂落魄”;二是恢复期,后怕,像“祥林嫂”一样逢人便说;三是康复期,心理状态逐渐达到平衡。回想其他人,也都有这些情况。还好,我毕竟是个二级心理咨询师,整个过程进展比较迅速,症状也较轻,我还是个比较坚强的人嘛!
另注:“灾难症候群”类似于“创伤后应激障碍(PTSD)”,但PTSD在精神创伤后数周至数月才起病,这种创伤后的潜伏期是特征性的。